不知怎麼，我覺得跟那天和他交手又不一樣了。那天，我就可以把王風出劍的每一個動作都看得清楚，現在，不知是月光照得清楚還是怎麼，看得更輕鬆。不只閃過沒問題，還可以逐漸把手裡的鉤子揮舞得更順暢些。
王風真是急了，每一劍都想把我用力刺死，每一劍都落空，越空就越急。我不時還他一鉤，盤算看準了空門把他放倒。
終於，他一劍揮來落空，我一矮身，一鉤鉤住他的左膝彎，喀嚓一聲拉開。那鉤子真利，就那麼眨眼的功夫，俐落地把他小腿連筋帶骨地分了家。
王風倒在地上慘號，一面撐著身子蹬著腿要往林子那邊過去。他還是朝我揮他手裡的劍，可是我當然毫不在乎。我看了手裡的鉤子一會兒，體會到武器這個東西，真不在於是什麼，而在於會不會使。
王風快挪到林邊的時候，我繞到他左邊，他用力朝我一劍揮來，我就跳開，一鉤再把他右腳齊踝砍斷。
王風慘叫，朝我把劍用力扔了過來。我閃過，撿起了落在地上的劍。月光下劍刃略有一些缺口，不知是否那天碰磕出來的。
我的劍，終於又回到了我手上。握著劍柄，我踏踏實實。
現在王風呻吟著靠坐在一棵樹下，大口大口喘著氣。
我走過去。
站到他面前，用劍尖碰上了他的下巴。刺進去一些，往上劃開，拉開他的下脣，攪崩他幾顆牙齒，探進了他的嘴巴。
「你要卸我幾塊呀？」我輕聲地問他。
他無法嘶喊，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把劍慢慢送進去，可以感受到劍刃一寸寸碎裂開他的上顎，再喉嚨的筋肉。
「咳，咳……」王風的臉扭曲著，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巴裡迸濺出來。
「你要卸我幾塊呀？」我再問他一次。
他掙扎著。
我感覺到劍尖頂到了什麼，就扭了個方向一點點用力按進去，斬斷了他的頸椎。
王風瞪得暴出的眼不再動了，血不停地從嘴巴湧而出。
我感覺到劍已經釘進了樹身，就一拔。
血噴了我一身。
王風頹然倒地。
月光更白，林影越深。傍著屍首，我低頭看劍，這劍在我手上終於嚐了人血。月光下，我抹去了劍上的血肉骨屑，只覺好像迴盪著一種霧氣。
濃稠的鮮血在臉上，吸一口，血腥味就鑽進鼻子，再蔓延到五內。
如果這時有人看到我，他會怎麼形容我呢？
就是一個魔，就是一個鬼吧。我想。
可是又怎樣呢？我有種意氣飛揚之感。
但，我又想起了嬋兒。
突然，所有的飛揚都瞬間消失，我大吼了一聲：
「嬋兒！你到底在哪？」
林間最深的黑暗，吞沒了我。
那是嬋兒可能被野獸撲上的黑暗。
那是嬋兒可能被女惡碰上的黑暗。
那是我確知失去了嬋兒的黑暗。
我剛才的飛揚、得意，都消失了。
一種恐懼，又另外混雜了些什麼的感受，瞬間讓我滅頂。
那叫絕望。
我相信那一定也是嬋兒此刻，不論她在哪裡的感受。
我大叫著，跪倒在那裡。
後來，那天破曉之前的黑暗中，我從崩潰中又站起來。
我忘不了嬋兒和我採野菜的樣子，更忘不了我們一起在星空下的呢喃。
我不能不懷有希望，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她，把她再帶回那個樹洞，我們就永遠在那裡。
另外，殺了那三個人，也有意外的報酬。
王風和那個使刀的死得一身血汙，也沾了我一身。我用石頭砸死的那人衣服最乾淨。我去剝他衣服來換，沒想到他兜裡揣了不少銀兩。再去翻另兩個人身上，更多，尤其王風身上。這一湊，竟然有好多銀子，是一筆我從沒敢想像的財富。
我絲毫沒有猶豫地收下了。這些當官的黑，不拿白不拿。
然後我拿了東西，趕在大軍上山前，繞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