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台北書展期間，《阿鼻劍前傳卷二．風起八千里》有場活動，我們請小說家陳栢青來和馬利對談。到了現場，陳栢青一肩挑起「拷問者」的角色。
這場座談有錄影，請看底下留言區的聯結。
因為拷問過程甚長，今天我把陳栢青的拷問問題擇要整理成文字，請大家參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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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栢青：小時候住台中，我記得我爸爸有一天說，兒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我說好。我爸爸就開車帶著我在台中到處走。
我爸爸其實是一個很悶的中年人，他不知道到底要去哪裡玩，開到某個地方停了下來，冷氣開著，我爸就說他後車廂有一些好康的。我本來想說，天吶，爸爸不會要分給我大麻吧？結果不是，他拿出一疊漫畫。
因為我們家家教很嚴，平常都不能看漫畫什麼的，我們父子倆就在那個周六，躲在台中的某一個空曠停車場，躲在車子的車廂裡面一起看那些漫畫。
那個車廂有多狹窄，車又舊，冷氣不管怎麼開都覺得非常熱。但周圍的空間儘管狹窄，可是當我第一次打開那漫畫，我看到一整個好巨大的世界，在我面前慢慢地打開。
那漫畫是什麼？星期漫畫，還有阿鼻劍！
從此以後我的世界就被打開了。
很多年以後我開始寫小說，變成一個小說家，而我心中最想解決的問題就是，阿鼻劍後來怎麼了？
「後來怎麼了？」這不是壹周刊、鏡周刊才會有的專欄題目嗎？
所以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但等到的是「前傳」──後來怎麼了不跟我們講，竟然還要先告訴我們前面怎麼了。沒結局先有前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馬利被拷問得很慘。詳情請看錄影。）
陳栢青：剛剛馬利有講到，他是編劇的時候，只要大概地講一個方向、一點點東西，自然下面鄭問就會幫他長出手腳、長出意境。刀子怎麼進去怎麼出來怎麼揮，鄭問全幫他搞定。鄭問就是馬利的Siri，他只要下一個指令鄭問就全部做到。但現在Siri關掉了，馬利又變回諾基亞3310了。馬利要自己一個人把全部都做完。
現在知道多難了吧？馬利先生，請你回去跟郝明義講，以後不要催我們作者的稿。我們寫的多辛苦啊。…….
我覺得馬利說的很好，你成為一個作家就是成為一名上帝。可是還要再加一句：同時你也成為一名最卑微的奴隸。
因為上帝說什麼你全部都要做，所以等於是集合了上帝跟奴隸於一身；你就是自己的公主跟自己的工具人。你是說話的公主，可是你又要把一切都完成。馬利你現在知道阿鼻劍的苦，也知道我們寫小說的人的苦吧，所以請轉告郝明義不要再催我們作者啦。
（馬利回答他一定會轉告郝明義。）
（以下跳過幾個拷問。）
陳栢青：我已經看過《阿鼻劍前傳》卷二了，就算以我一個會寫小說的人來說，我都不得不承認，馬利真的是會寫小說的人。我說你就當一個編輯，好好幹就好了，幹嘛跑來跨界！
馬利真的寫的很好，是那個小說會讓你感覺到，裡面那些人、人性跟整個時代背後的那個殘暴，那個恐怖那個暴虐。
他寫到好多是我們意想不到的那種恐怖情節，我覺得有時候我好像在讀恐怖小說一樣。可是就是那個五代這個背景，好像讓一切都很合理了。因為人彼此都要活下來，人都想要更多慾望。慾望生出慾望，殺戮生出殺戮。那個殺戮場面之恐怖，可是又非常精巧。
他寫出那個人性的刁，人性裡面的惡，跟人性背面到底有多算計的部分。我看完想說，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你拿刀穿過去一個洞」的武俠小說而已；他是一個誅人又誅心的小說。他去寫怎麼樣殺死一個人的心，怎麼樣激發人心裡面最恐怖的惡念。
所以你選五代真的選的非常好。可是我看的時候又不免想說，你選擇五代，該不會有一些對應這個此刻現世吧？
（馬利謹慎回答。詳情請看錄影。）
栢青：大家有聽出來嗎？就是阿鼻劍前傳發生在五代，其實有一個重要關鍵，是因為五代這個東西，其實我們都不太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看金庸還是梁羽生，他們的武俠要不是明，不然就是清，其實都是比較靠近後面三四百年的事情了。
但是五代對於武俠小說來說是一塊非常陌生的領域，在我們的認識裡面是非常陌生的世界。馬利寫的，不但讓裡面的人可以做出更多的事情，也可以塞更多的鬼、怪進去。…..
我覺得看阿鼻劍一個最過癮的地方是，裡面的人已經夠亂，人世已經夠亂了，可是還有各種的精鬼妖怪在裡面。這些人你有時候都分不出來，到底人是妖怪還是妖怪是人，他們的作用在裡面將那些咒法譜出了一個非常非常多元又繽紛的世界。彼此相鬥，那些精怪之間的做法、人心之間的躁亂，那些都不是我們現在覺得非常理性的世界，我們越理性、越有道理，那些鬼怪活動的空間就少了。可是五代這麼陌生，這麽大這麼空白，反而讓這些精怪活躍了起來。我覺得這個好看的點就是在這裡。
馬利他一肚子壞水、精明、怪念，那些東西全部都在故事裡面，變成真的妖怪、變成某些隱隱的影子出現在小說裡面。
看到裡面寫到那些秘法、那些鬥、那些咒法的對決什麼，我就好像有另外一個世界慢慢地跟我們這個世界碰撞在一起，產生一種全新的火花，把人類本來想要求生活下來的那個慾望，重新透過這個碰撞，好像又找到一個機會。這是過去那種武俠小說套路完全沒有的。
馬利創造了一個全新的武俠世界的可能性，非常感謝。
（馬利回答他都在摸索，其實寫的非常心虛。邊寫邊冷汗直流。）
（下略兩個拷問。）
陳栢青：各位讀者，如果你有看卷一，再看卷二會發覺說，好像是完全不同人寫的了，整個大躍進。我覺得人真的是會長大，你到了66歲還是會轉骨。
我覺得馬利在卷二寫的整個不一樣了，寫作的技術還是什麼，故事的佈局，完全跟第一部比起來又好像跳了一個等級。好像過去你只是入門弟子，但如今你已經是門派大師。所以其實我們讀者也是看著馬利長大了。
真的，看了卷二你會說，一個武俠小說家崛起了。他怎麼樣去構思那個世界，他怎麼樣去想像一個人物，他怎麼樣去奠基背後的那個景深，整個完全不一樣了。看卷一，我們還有一種「這個就是武俠小說」的心情。看卷二，你就會想，這是一本「阿鼻劍小說」。它跟別的武俠都不一樣，它跟別人寫的都不一樣，它是個獨一無二的體驗。
那問到這邊，我也想問馬利，你跟鄭問先生到底有沒有競爭關係？你心中不會有一點，「我一定要贏過這小子」嗎？
（馬利在這個拷問下回答很多，詳情請看錄影。）
（下略三個拷問。）
陳栢青：阿鼻劍前傳好看的另外一個點就是，裡面的主角是一個初出江湖的少年，透過他的眼睛去看這個大江湖。這個少年他自己有自己的愛情故事，有他自己的人生歷練，第一次殺人第一次碰到喜歡的人，第一次被背叛第一次受傷，第一次站起來，我覺得那是其實是一個成長小說。那其實是一個成長的故事。
整個江湖你殺我我殺你，江湖其實已經很老了，但是被他一寫突然之間又年輕起來，煥發了光與影。我想說，這個青春的汁液，這個東西不是應該是個少年人寫的嗎？怎麼會是一個人生已經歷了半百的人寫的。我想這裡面一定有你投射了什麼，青春的想像，或者有圓夢的想像。裡面還有寫到初戀，寫到愛而不可得這些，該不會你真的放了自己的故事進去吧？
（馬利打起精神，簡要回答了兩個重點。）
（下略幾個拷問。）
陳：最後，我們剩下一點點時間，你要不要對讀者說，如果是一個從來沒看過漫畫的讀者，他應該怎麼樣去享受這個小說？他要去追之前的漫畫嗎？或者他可以安心地進來這個世界？你有什麼話要對新的讀者說。
（馬利回答：那是兩條不一樣的路。一個是從山上進入，一個是從海邊進入，兩條路都可以。）
陳栢青：那你希望一個全新的讀者是帶著怎麼樣的裝備，或者怎麼樣的心來讀你的小說？
（馬利回答：小說我覺得就是幫助我們進入一個跟自己日常生活不一樣的世界，去看到一些跟自己平常日子上下班，公車上、捷運上、辦公室裡完全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世界。武俠小說當然跳躍了個大世界。那阿鼻劍，剛才講這個時空背景，它的前後部又會橫跨300年，我希望接下來就是一個讓讀者會感覺到，世界是很新奇，這樣的感覺吧。）
陳栢青：這些問題我之前完全沒問馬利，我就想看他怎麼講。
可他講的真的非常好。小說是什麼？小說就是讓我們發現一個從來沒有過的經驗、一個全新的世界、全新的大陸。阿鼻劍做到了。
重新閱讀這個小說，我真的好像回到八歲那年，我跟我爸爸在那個狹窄的車廂裡面，看見一個全新的體驗、全新的冒險展開來，一個全新的旅程就在我面前鋪展。你帶給了我們一個全新的、宏大的一個世界觀。
（馬利向陳栢青的拷問致謝，並請大家聽了兩段他作的《阿鼻劍前傳》的主題曲。）
最後，馬利也要我轉告大家：陳栢青是他認為非常有特色和創意的小說家，這次受他拷問，意外的收穫非常多，一定會努力儘快完成卷三。
拷問錄影 https://bit.ly/3aeg6nK
拷問過程中。
和讀者 劉浩秉 他買了卷二兩本紙本，一本電子書。